*钻石与圆粒金刚石
*剧情稍改动

      天晴的时候波尔茨看着海边的戴亚，阳光在他的发尖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就算是晴天也未免太耀眼了点。不知为何他想到了那些发光水母，不知疲倦的发着灿烂的光芒，可它们是在海中的，或是在木盆之中，只会伸着他们可笑的触须蠕动，在水中一沉一浮。

      月人如期而至，黑点在半空中放大，只有一重，数量并不多，他一个人可以解决。就算戴亚也拔了刀，波尔茨还是选择把他喝离战场。他没听到戴亚喊了他的名字，耳中只剩风声和箭矢穿过空气的爆裂音，他的余光看到了戴亚泛光的发丝，从身前到身后，就在海面之上随风微微的扬起。
 
      漆黑的刀刃扬起，自上而下将那些木偶般的嘴脸一一斩破，烟雾如蛆附骨一般缠上他的身体，把天空和大地一并遮了去。波尔茨任由自己的身体落下，这团迷雾终究会散去，然后他又能看见海，蔚蓝的大海，和海边等他的戴亚，一抹最璀璨的星辰。

      戴亚的异状波尔茨并不是没有发现，他的视线很少放在其他人身上，戴亚不在“其他人”之列。

      晨日的光芒透过玻璃窗户照进房间时戴亚经常已经在等他，穿好了衣服，剑挂在身后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戴亚会弯下腰看波尔茨，数数他的睫毛，然后笑着说，“波尔茨，该工作了。”

      波尔茨的每一日都是在这样的叫唤中睁开眼，用稍是不满的语气回答戴亚，却也是乖乖的起床准备好一切，拎起他的长剑一同去开晨会。老师一向把最危险的地段分给他们，波尔茨已经习惯了，他乐于至此。而当他们走出学院之后他会习惯性比戴亚多走半步，或许是因为戴亚的头发实在是太灿烂了，他不想沉浸在那片斑斓里而失了警戒。

      波尔茨看的永远是天空，大地和大海，还有月人的黑晕。而在他身后的戴亚，时常都是看着波尔茨乌亮的长发发呆，有时抬头看着太阳透过云层斜斜的洒向大地，也觉得这比看着波尔茨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要好的多。

      法斯在跟阿梅希斯特搭档后有几次看到钻石组在西之高原巡视，波尔茨总是走的很快，戴亚跟在他后面，脸上带着一种法斯看不太懂的表情。他想到了戴亚曾经跟他说希望波尔茨消失，虽然很快说是开玩笑的，但法斯明白那是戴亚的实话，他跟戴亚在某些方面有着微妙的相似点，区别在于他并不希辰砂消失，但在他经历了冬日的事件再来想这些事，几乎把关于辰砂的记忆忘的一干二净的他开始思考当初向辰砂做出承诺的自己，是否还能说的那么坦荡。

      在戴亚眼中或许只有波尔茨在他身前战斗的场景，看着他轻盈的身体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手中的刀刃可以越过那些持弓者直取敌人首级，那些升腾的烟雾似是为他而起的礼花。不止一次了，戴亚在夜晚时曾跟法斯谈心，他们坐在长凳上互相沉默很久，直到戴亚说，“我已经很久没有……斩杀过月人了。”

      法斯想了很久，用他也不确定的话语来安慰他的伙伴，“你说波尔茨他，是不是为了保护你呢。”

      戴亚小声地像是自言自语，“是这样吗……”

      法斯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否说错了话，因为戴亚没有再说别的话而是站起来跟他道别。

      “晚安哦，法斯。”戴亚笑着说，笑得有点勉强。

      法斯看着戴亚离去的背影，想到了一切都还安好时他们在海边的碰面，那时的波尔茨刚结束了战斗，背对着他们站在浅水中，尚是脆弱之躯的法斯担忧着戴亚的安危又惊叹着波尔茨的强劲。但随后他听到戴亚说，“因为不强就不是钻石了啊……”

      在黑夜中法斯终于明白，不是对谁都可以说，“你看，我也不行的。”

      因为戴亚眼中，一直都是波尔茨。

      法斯迎来了今晚第二个客人，波尔茨看着木盆中装着的发光水母，把他苍白的脸照的多了几分颜色。

      “戴亚他。”他说，没看到法斯惊讶的眼神，“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波尔茨一直不是一个客气的人，除了在老师面前比较乖巧以外，对于法斯他一向是废物废物的叫，就算他现在变强了，也改不了波尔茨对他的态度，反而更甚了。片刻后波尔茨似乎是对那只水母失去了兴趣，转身就坐到他身边，隔了不少距离。

      “戴亚他……没说什么。”法斯想了想，掩藏了事实，“他只是在想最近都没有月人过来，大概能放松一阵子。”

      钻石属今晚都格外安静，法斯都差点要犯困了，兀的又听到了波尔茨的话，“没了？”

      “诶？是，是啊，没了。”法斯惊醒，他本来很难再有困意，或许是因为波尔茨在他旁边让他精神紧张过头了。

      波尔茨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生气了，猛地站了起来，盯着法斯看了很久，让法斯有些莫名其妙。

      他突然感觉波尔茨似乎很适合这片黑暗，在没有发光水母照到的地方他彻彻底底的融进了黑暗里。但他们都知道，在黑暗之中最难行动就是波尔茨，他整个人都会沉进黑暗中，像是不愿被人唤醒的孩子，湮没在自己构筑的牢笼之中。

      “法斯法菲莱特。”波尔茨说，“你……”

      法斯看着波尔茨开合的嘴，想着那一片蔓延的黑暗，一点点占据了他的视野，他仿佛看到了波尔茨落入了黑暗之中，绝望的潮水开始将他包裹。

      “你跟我组队吧。”

      有那么一丝光亮破开了黑夜的禁锢，他从远方奔来，路过之处连最黑的黑暗也被驱逐，他的发丝是璀璨的星辰，他会气喘吁吁却笑着说，“我终于追上你了，波尔茨。”

      “喂，你在听吗？”

      啊……法斯突然懂了，戴亚的顾虑不过是飘渺烟尘，是他对自己的不肯定。他看着波尔茨似乎因为许久没得到回应而不耐烦的脸，突兀的开了口，“原来戴亚他，就是你的光啊，波尔茨。”

      夜晚很静，静的只剩下发光水母摆动触须的声音。

      波尔茨的话卡在嘴里，法斯也没意识到他刚刚究竟讲了什么。他只看到波尔茨露出了少见的震惊表情，下意识的四下张望了一番，但这黑暗之中又能有什么呢，戴亚早就回房休息了。

      “你在说什……”

      “好啊。”法斯突然相当冷静，打断了波尔茨的话。

      “哈……？”

      “我跟你组队。”

      很多宝石开始担忧起戴亚来。第二天法斯和波尔茨组队的消息很快传遍，戴亚在听到时也仅仅是笑了一下，专心致志的拨弄起眼前的花草来，前一天晚上法斯已经同他说过了，早就平静了不少，“波尔茨的决定不会错。”

      就算他再接了一句，“稍微，有点不情愿呢……”

      法斯注意到了，他跟波尔茨一起巡视的时候波尔茨更多的把关注点放在了他的学识与战斗之上，看起来他确实是很周详的考虑了组队这件事，在想见识他的新肢体之外，也是为着未来做准备。

      但是。

      法斯听到，波尔茨持刀上前时说的是，“掩护我。”

      而非，“赶紧逃。”

      法斯突然就明白了戴亚一直的悲哀，他看着因为敌人消失在学校里而脸色骤变的波尔茨，开始想着自己是否有那个权利拉着他们说，你们好好看着彼此，明明是那么的爱他，为什么不去考虑对方真正的感受呢。

      法斯觉得自己一直像个局外人，把这些看透了，却烂在心底。他变得愈发的冷静，愈发的理性，知道的愈多，却不再想到什么就讲了。

      他听到波尔茨喊“哥哥！”

      他看到波尔茨在戴亚被一点点拼回去的时候竭力投向窗外的视线。

      他感受到两个炽热的灵魂，为了在对方面前装坚强而把自己包装的冰冷。

      而他自己终于也沉入冰冷之中。

      沉眠之后他迎来的是月人的秘密，一切都向着与原先的他背道而驰的方向前进着，他重新回到学校时感受到了一种让人恶心的感觉在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里蔓延，但他必须完成这些，也是拯救他伙伴们唯一的方法。

      戴亚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其实大家都没什么变化，只有法斯自己变了，在戴亚对他说“想要波尔茨消失”的曾经，法斯会拙劣的安慰，而在戴亚说“想去没波尔茨的地方”的当下，法斯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释然。

      黑夜再次降临的时候月人一并到来，法斯看着戴亚那黑夜掩盖不了的摧残光芒，兀的就想到了波尔茨。

      他的光要去月球了。

      那么远，还怎么触碰的到。

      发光水母的模糊光芒笼罩下的学校，波尔茨站在挂钟之上，看着黑暗从他脚下延伸到无止境的地平线，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老师曾经说过这是古代生物的缺陷，波尔茨不是很明白，现在也不想明白。

      “哥哥。”波尔茨看着逐渐升起的太阳，他在这里视野开阔，却被那灿烂的光芒花了眼，什么也看不清。

      “一路顺风。”